縱然是看到母親點頭默認，樊素仍舊是覺得這事情太荒唐，自己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戀愛莫名其妙的就被告知深愛的男孩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哥哥，這感覺樊素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假的。對，一定是假的，是自己的母親借故來讓自己跟尹步哲分手，這套路簡直可以用惡毒來形容，就為了母親自己的不順眼，就生生的給她套上這許多的劇情，簡直不可饒恕。

於是樊素一下就對眼前淚眼婆娑的母親厭惡至極，她平覆自己的心情，冷漠的說：“您以為我會相信這樣拙劣的謊言嗎？倘若是您覺得我談戀愛是不自愛，我也無話可說，可是這同父異母的劇情從何說起？您編造這樣的謊言，難道不怕讓我爸知道了後心寒嗎？”

看著咄咄逼問的女兒，樊月如的心猶如放在熱油鍋上煎熬那般難過，這事實原本是要對女兒永遠隱瞞下去的，可是她從未想過，茫茫人海竟然讓兩個最不該發生感情的人有了愛情，女兒的不屑眼神，讓樊月如此刻脆弱的心臟一下就沒了任何承受力，原本準備好的許多解釋的說辭，像是沒有了用武之地，她跌坐在椅子上望著女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門外的周建嶺聽到女兒大聲的質問便走了進來，看到妻子哀求的望向女兒，狠了很心輕聲開口說：“素素，你媽媽說的都是真的，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父親的話語，讓樊素一下楞怔在原地，反應過來沖到父親面前的第一句話卻仍是辯駁：“爸爸，你騙我是嗎？你不是之前也喜歡尹步哲麽？怎麽今天就因為看我媽討厭他，也跟著騙起我來呢？”

此時此刻的樊素多麽希望父親親口承認這一切都是騙局，畢竟哪個男人會想要承認自己撫養的女兒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呢？但一向沈默寡言的父親，只是鄭重的說：“素素，我在同你媽媽結婚前就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了，但你母親並未詳細講述過，所以我也並不知道尹步哲這樣巧合的是你親生父親尹忠勳的兒子。”

樊素突然明白了在那樣多的武俠劇裏，受到傷害的大俠總會沖著長空發出一聲悲鳴，就像此時的她，她不知道怎麽用語言來形容這一切，自己不過是帶了男朋友回家，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一整天的時間過去，自己成了母親的私生女，而她的親生父親是自己深愛男孩的父親？這比任何肥皂劇的劇情都要狗血，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可是樊素喊不出來，她不知道該喊些什麽？緊緊揪成一團的心，痛的她幾乎都要暈厥，樊月如眼看女兒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白的像是沒有了血色那般，也不顧的流眼淚了，只是慌亂的喊著丈夫：“建嶺，建嶺，你看看素素是怎麽了？”

周建嶺也嚇了一跳，看著女兒一副要暈倒的模樣，趕忙將她扶到椅子前坐下，樊月如後悔的說：“素素，素素，是媽媽的錯，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己將自己鉆進了牛角尖裏，你跟尹步哲分開吧，分開了以後你還會遇見更好的人，你還是爸爸媽媽的好女兒。”

樊素聽見母親嘴唇翕動說出的話語，好似天邊飄來的一樣，空洞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話語一遍遍在耳邊機械的重覆，分開生活就會回到從前，分開她還是原來的樊素，分開這一切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這樣換的母親的心安，換的家庭的安寧。

可是她自己呢？樊素肝腸寸斷，活了二十年的一切原來都是建立在謊言上的一場夢境而已。人人都有傷痛，人人都想將傷痛埋葬在過去，而她就是那個母親想要埋葬的傷痛，為什麽是她？這一刻的樊素想要放棄呼吸，放棄眼前這繁雜的一切。

樊素緊盯著鏡子裏身穿婚紗的自己，美艷不可方物，鏡中又出現尹步哲的身影，他身穿新郎禮服，正在溫柔的端詳著她，那眼神裏是說不盡的愛意，樊素有些羞怯的低下頭。突然披頭散發的母親也出現在了鏡中，大喊著：“素素，你們不可以在一起，他是你的哥哥啊。”樊素一驚，四周場景轉換，她跌落進深不見底的懸崖，發出了倉惶的呼喊聲.......在情急之下，樊素用手慌亂的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也一下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看到卻是一片空白，手背上有細微的痛覺傳來，她花了好久才分清楚這並不是夢境而是現實，守候在床邊的樊月如看到女兒醒來，正在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便有些焦急的伏在她耳邊說：“素素，素素，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樊素猛地起身，直楞楞的盯著母親說：“幾點了？”樊月如一楞，還是擡起手腕說：“現在已經是早上五點了。”樊素猛地拔掉手上的輸液管掀開被子就要下地，樊月如見狀趕緊攔著她又大喊：“建嶺，建嶺，快過來，女兒要走。”

在一旁因為徹夜守候而打盹的周建嶺也趕緊起來，幫著妻子將女兒又扶回床上，樊素一下哭出聲來，邊哭邊喊：“媽媽，我要去找外婆問個清楚，你騙我，爸爸也騙我，就算我不能跟尹步哲在一起，我也不要你們說這樣的謊言來騙我。”

看著女兒癲狂的模樣，樊月如也一下失聲痛哭起來：“女兒，女兒，你不要這樣，是媽媽的錯，媽媽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媽媽造的孽。”

樊素強忍著抽泣望著母親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造了孽，你就不該生下我，不該跟別人的丈夫偷情生下我這樣的孽種。”

樊月如聽見這話語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有些支撐不住的撫著自己的額頭，回過神來一巴掌扇在女兒的臉上，樊素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打的楞住了，樊月如望著女兒臉上浮起的五個指印，心裏也後悔起來，一旁的周建嶺將她扶到一邊，小聲埋怨道：“月如，你這是幹什麽啊，怎麽能對孩子動手呢？”

而趁著這空檔，反應過來的樊素一下拉開被子沖了出去，周建嶺剛要追出去，卻又看到妻子因為焦急而一下暈厥過去，便趕忙大聲呼喊外面的護士來搶救。

跑出醫院的樊素，站在大門口望了望冬天早晨仍舊漆黑一片的天色，她摸摸外套裏還是那天帶給尹步哲，自己攢的壓歲錢，便咬了咬牙朝著路邊的公交車站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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